去品州。我说。去品州贩丝绸吗?不贩丝绸,是贩人,我说,是贩我自己。从东部的平原到西部的丘陵,去品州的路途上随处可遇离乡背井的灾民。他们从西南泛滥的洪水里逃出来,或者由干旱的北部山区盲目地南迁,沿途寻找新的生息之地,他们神色凄惶,男女老幼拥挤在路边的树林和荒弃的土地庙里,孩子们疯狂地抢夺母亲手里的番薯,瘦骨嶙峋的老人躺在泥地上,有的鼾声如雷,有的却在高声地咒骂着他们的亲人。我看见一个壮汉将肩上的箩筐倾倒在路上,是一堆湿漉漉的枯黄色的棉花,他用一把木杈把湿棉花均匀地摊开,大概是想趁烈日把那些棉花烤干。这么热的天,你要这些棉花有什么用呢?我跳过那摊棉花,无意中问那个汉子,你们峪县的洪水真的很可怕吗?全都让洪水冲走了,辛苦了一年,只捞起这一筐棉花。汉子木然地翻动着湿棉花,他看了我一眼,突然抓起一簇送到我面前,多么好的棉花,假如晒干了是多么好的棉花,他把那簇棉花硬塞到我的手里,冲我叫喊道,你买了这筐棉花吧,只要给我一个铜板,不,只要给我孩子几块干粮,求求你买了这筐棉花吧。
我要这些棉花有什么用?我苦笑着推开了壮汉的手,我说,我和你们一样也在逃难。
那个壮汉仍然拦住我,他朝不远处的树林辽望着,然后提出了另一个惊人的要求,客官想买个孩子吧,他说,我有五个孩子,三男二女,你花八个铜板就可以去挑一个,别人家的孩子要九个铜板,我只要你八个。
不,我不要孩子,我想把自己卖给杂耍班去,怎么能买你的孩子?我挽紧肩上的钱褡夺路而逃,逃出去好远还听见那个汉子失望的粗鲁的叫骂声。对于我来说这几乎是一次奇遇,竟然有人以八个钢板的价格卖儿鬻女,我觉得整个燮国都已陷入了一种疯狂的境地。那个汉子绝望而疯狂的瘦脸后来一直印刻在我的回忆中。香县小城在燮国历史上一直是著名的声色犬马之地。即使是动荡的灾难年月,小城的妓寮歌楼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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